雍宁

奋斗者的时代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

钟为谁鸣第七章南京!南京!(6•上篇)


王天风透过残破的窗棂观察着街上的动静,日军骑兵小队已经全部通过。他查看胳膊和脖颈的伤势,伤口不深,血早已凝固成黑红色的血痂,而后他清点子弹重新上好弹夹。瓦砾堆方向传来声响,他压低身姿,目光搜索着声音的方向。一个年轻僧人跌跌撞撞爬过瓦砾堆,试图接近几步外的断垣。
马蹄声再次从远方传来。
王天风纵身一跃,从窗口跳出扑向僧人,僧人被裹挟着栽进瓦砾堆后,身体惊恐地挣扎着,嘴被王天风紧紧捂住。
“别出声。”
僧人听到是中国人,立时放松下来。
日军骑兵在几米外的街上快速通过。王天风松开手,喘着气,刚刚一通折腾,脖颈的伤口又开始流血。
僧人惊惧地四处张望。王天风迅速起身拽起他穿过一处断壁残垣,绕过被炸的只剩半架梁骨的破屋,钻进一处地窖。
这个冬天格外湿冷,低矮的地窖里泛着潮气,魁梧的王天风根本直不起身,只能蜷缩着勉强坐下,他打量着年轻僧人,“我们在这里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再走。”
“施主,我在寺里见过你。”年轻僧人喘定了说。
王天风定睛看着他,“你是栖霞寺的?”
僧人点着头。
“寂明法师已经离开南京了吧。”王天风期望法师无恙。
僧人苦着脸摇头,“师傅他不愿离开。”
王天风蹙起眉。他理解老法师的心思,心中一阵酸楚,“为什么一个人跑下山?”
“我和师兄下山筹集粮食。”僧人顿时泪如泉涌,用力捂住嘴,嚎啕哭声被掩起,变成怪异地呜咽和抽泣。
“别哭了,你知道回寺里的小路吗?”
僧人点点头。
王天风盘算着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城,很快大部队就将蜂拥赶到,必须尽快离开这里。他现在迫切需要一把军刺,才能应付接下来随时可能发生的近身搏斗。正想着,一阵瓦砾被踩碎的声音传来。
僧人陡然坐直身子,惊恐地望着王天风。
透过缝隙,王天风看到不远处的两双脚渐渐接近。突然一阵日语呼喊,其中一双脚迅速移向一侧,几声枪响后紧接着一阵嘈杂脚步声,几句“狗日的”咒骂伴着痛苦嚎叫。
僧人听着地窖外的嘈杂,颤抖着,紧闭双眼屏住呼吸,嘴唇翕动着默念着经文。
王天风趁着一阵爆炸声敏捷越出地窖,从背后悄然接近开枪的敌人,突然出手扼住他咽喉,在又一阵爆炸的掩护下利落地将其拖拽到断墙后。敌人的脖子被拗断,最初的挣扎变成了无力的瘫软。他搜走敌人身上的军刺和医疗包,将尸体的腿脚露在断墙外,吸引另一个敌人。
地窖中的僧人战战兢兢凑到缝隙处看着王天风手握军刺,掩藏在断墙后。远处的敌人看到同伴的脚,呼喊同伴名字的同时拉了枪栓,举着枪一步步接近王天风藏身的土墙。他突然停在断墙边,尽管彼此隔着土墙,但双方都已感受到对方的威胁。
紫金山方向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,弹药爆炸的火花像节庆的烟火一般窜进薄夜里照亮了半个天空。王天风抓住时机,手握军刺猛然扑上前,敌人还没回过神便做了他的刀下鬼。僧人远远看着王天风将这一套摸哨的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,而后又将两具尸体拖进瓦砾堆中掩藏。再回过神来时,发现王天风已回到地窖。
“小师傅,我们该走了,待在这里太危险。”
僧人跌跌撞撞爬出地窖,被王天风拽着奔向栖霞山方向。
 
寒风烈烈,细雨夹杂着雪粒淅淅沥沥的落下。董建昌在望远镜里看到大批涌上来的日军。他的部队通过城门不久便与日军遭遇。敌人似乎已经明白他们穿插突围的意图。
“长官,你受伤了。”参谋长看见董建昌额角淌着血。
董建昌毫不理会,“无论如何必须突出去,”他转向岳三水,大喊着试图盖过炮火声,“孔山附近有小路吗?”
“有。”岳三水吼着答道。一颗榴弹在附近爆炸,他本能的缩起身子。
董建昌习以为常,任炮弹在身边炸响,照常看着手中的地图,“那我们沿着小路凌晨能到达湖山吗?”
“如果不耽误在这里就能。”岳三水肯定地回答。
“到达湖山后,离孟塘也就两三公里,我们趁月色通过京杭国道。”董建昌计划好了最后的撤退路线。
 
 宜昌。
刘芳红着眼圈望着女儿,“我得留下帮助凌大夫,没有她就没有我们娘俩,我不能忘恩负义。小如喜欢你,她跟着你我放心。”
凌远走过来,“我替姐姐谢谢你。别担心,三天以后你们也会启程去重庆。我和黄小姐会照顾好小如的。”
白露将小如抱在怀里,她喜欢小如,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。
凌远转向白露,“我们该走了。”
小如感觉到要与妈妈分离,大哭起来。
孩子的哭声像尖刀一样剜割着刘芳的心,她扑上前抱回小如,“小如乖,妈妈过几天就去找你,和叔叔阿姨一起好不好?”
“我要妈妈。”小如搂紧刘芳的脖子。刘芳看向凌远。
凌远抱过小如。可孩子的小手依旧抓着妈妈的头发不放
“小如乖,叔叔带小如去见爸爸好不好?”
提到爸爸,小如的哭声小了,手慢慢松开,轻拍着凌远的脸颊,“爸爸的伤疤没有了呢。”
白露不知道,小如口中那个伤疤好了的“爸爸”就是王天风,而在防空洞里给给她水壶的母女就是刘芳和小如。
刘芳擦着眼角的泪水,给凌远递了个眼色,凌远立刻会意地抱着小如出了家门。
正要进门的凌娟撞见凌远。凌远顾不得许多,抱着孩子出了门。白露紧追在他身后。小如的哭声还是再次传来。
“委屈你和孩子了。”凌娟与刘芳并肩站着。
刘芳擦着泪,“只是几天而已,小如没那么娇气。”
为了躲避空袭,船在夜幕里悄悄驶离码头,白露倚着船舷,呆呆地望着漆黑的水面,耳边是马达的轰鸣和螺旋桨搅动水花的声响。凌远默默走近了,与她并肩倚在船舷上。
“孩子呢?”白露关心小如。
“刚刚睡着。”
白露转身。
“我的学生在呢,孩子不会有事。”凌远拉住白露胳膊,顿觉不妥便松了手,转头看向江面。
白露抿了抿嘴唇,两人尴尬地沉默了。
“你在重庆有亲戚或者熟人吗?”凌远明知故问,徒劳地想要化解尴尬。
“没有。”白露被怪异的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。
凌远心里咒骂了自己一万遍,明明想她一起去曾家岩,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刚才的蠢问题。
“其实,我有个同学,他老家就在重庆,以前我们几个同学暑假一起去过他家。仗一打起来他就回了重庆,我可以去他那里。”白露编着谎话,心里想的是训练阶段立仁曾经带她去过的安全屋。
凌远听出身旁的姑娘去意已决,掩饰着心中的失落。他多想开口挽留她。可凭什么呢?凭这短暂的朝夕相处?还是凭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?
白露是多么冰雪聪明的姑娘,她怎能感觉不到这些日子凌远眼神里的变化,可她早已心有所属,再也不可能接受其他任何人。她相信凌远能领会自己的拒绝,“我去看看小如。”白露借口离开了船舷。
 
杨立仁的轿车拐进重庆德安路的一座宅邸。
这趟重庆之行是为未来可能的迁都打前站。这座宅邸对外称委员长侍从室,同时也将计划作为陪都外交活动的场所。这处看完,立仁还要去南泉镇的一处。两处宅邸的前期布置、人员选派和保卫工作都将由他安排。这本来是个别人抢都来不及的美差。楚材将它交给立仁,完全是有意在栽培他。可他却没有领悟楚材的好意,极不情愿走这一趟,只想着做些真正能为抗战出力的工作,而不是这些伺候领袖的杂活。要不是想到借着机会可以去宜昌亲自看看,他绝不会答应来这一趟。
车停稳了,他黑着脸下了车,默默踏上门廊台阶,心里想着白露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他了。离开他?白露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过,又谈何离开?立仁扪心自问,自己又在自作多情了,脸上一丝苦笑被阴郁掩过。
 
汉口中央银行。
汪精卫笑容可掬地站在临时办公室门口,握上明楼的手作别,举手投足间的风度与亲和力让他看上去就像明楼多年不见的老友。阿诚立在一旁心中不得不佩服汪精卫的个人魅力。
车开上公路,他用询问的眼神透过后视镜与明楼对视着。
“汪精卫决定要毒蜂做联络人。”明楼说,“家里(延安)的消息,外务省的一些文官和军部想通过松本健打开一条新的对话途经。”明楼再次对上阿诚的眼神。“苏联方面的情报显示英美在收紧对日本的钢铁出口。战争打到现在,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美梦是破灭了,战争物资在逐渐吃紧,他们想尽快培植亲曰政府,稳定中国局势。”
“于是毒蜂就成了诱降活动的中间人。”阿诚说。
“这太危险。”明楼眼神忧郁,望向窗外阴霾的天空。
车里一片沉默,他和阿诚心里都明白,参与这种极为机密的事件,知道内情太多,弄不好便会里外不是人,被其中任何一方灭口或者做替罪羊。 
“这就是楚材和毒蜂的计划。”阿诚恍然大悟。
“恐怕到了今天这一步,已经不单单是他们俩的计划那么简单了。谈判亦真亦假,一方面用拖延战术缓解我们在战场上的压力,另一方面探听日本人和汪精卫的动向。只是这所谓的拖延未必能拯救我们的前线战事。”
“日本人真的猜不出老蒋和汪精卫各自的算盘吗?”阿城担心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。
“日本人又不是傻子。可现在他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,走一步看一步了。老蒋和汪精卫未尝不是这心思。要是条件合适,老蒋也许比汪精卫更主动接近日本人。三方各怀鬼胎,相互利用罢了。但有一点他们是共同的。”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,雨点敲打在车窗上,明楼对上阿诚的目光,没有再说下去,很明显,他口中共同的目标是:反gong。
 
庐山。
“饭桶。”楚材将文件狠狠地摔在属下脸上。
“长官,我们也没想到卢经理的船提前开了。”
楚材怒气难消,来回踱着步。他猜测是凌远接受上次被炸的教训,要求船运公司临时改变日程。可这样一来,白露、凌远和立仁都将在重庆,难保不会碰上。
“他们不大可能碰上。”属下试图给楚材宽心。
“凌远是什么人。他在曾家岩有幢房子你不知道吗?”楚材恨不能毙了眼前的属下,“给我盯紧了白露,如果她见到杨主任,你和你的人就不用回来了。还有,把杨主任在重庆所有的安全屋都废掉。”楚材心烦意乱地摆摆手,看着属下关闭办公室的门, 一头栽进沙发里,颓然地横躺着,心里气着立仁这不知好歹的兄弟。去重庆为委员长打前站是多好的美差,多少人抢都抢不到,可立仁还为此与自己拌嘴。那个王天风给他吃了什么迷药。楚材心中竟泛起一丝丝醋意。
蒋介石办公室。
陈儒将楚材的报告放在蒋介石办公桌上。
“委座,日本人和汪兆铭已经开始接触,王天风也顺理成章的进入他们的视野。”陈儒恭敬地立在蒋介石一旁。
蒋介石翻看着报告,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,这让他很满意。
“戴处长想知道是否还要继续监视楚主任。” 
蒋介石合上文件,给了陈儒肯定的眼神。
陈儒心领神会。
 王天风带着僧人再次躲进一处轰炸后的废墟里。他紧握着手中的军刺,警觉地盯着前方的阴影。眩晕伴着饥饿的腹鸣袭来,他眼前一黑,险些栽倒下去,猛然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扼住咽喉。他试图抽身,反握住军刺向身后刺去,可手臂却被死死控制。
远处爆炸火光一闪,黑影隐约看到了王天风的领章便松了手,“哪部分的。”
“老范!”王天风听出范希亮的声音,喘着气跌坐在身旁的废墟上。
 “怎么是你?”范希亮递过一块压缩干粮,“多久没吃东西了。”
 “大概一天一夜了。” 王天风把仅有的干粮都给了年轻的僧人,此刻他已经饿得头晕眼花,手颤抖着接过范希亮的干粮,扬起下巴指向另一侧,“扶我去那儿。”
范希亮扶着王天风迅速转移,看到僧人时,他吃了一惊。
王天风抿了抿干裂得泛起白皮的嘴唇,勉强咽下一口干粮,发现范希亮的手臂在滴血,“受伤了?”
 “再怎么样对付你一个饿死鬼也够了。” 范希亮满不在乎,抬手扔过军用水壶,“最后一点水了。”
王天风晃了晃被撞得严重变形的水壶,犹豫着将它递给僧人,而后将剩下的多半干粮递回给范希亮,掏出鬼子身上搜来的医疗包,边说边为他包扎,“你一个黄埔三期,敢这么和一期的长官说话。” 
“你还有心情开玩笑,现在我们怎么办。”范希亮苦笑着握了握受伤的手臂,活动还算灵活,只要不会妨碍接下来的战斗,伤不是他关注的重点。他和王天风一样,都是有着铁一般意志的男人。
“去栖霞寺,先躲在那里,而后再伺机过江去。” 王天风边说边查看弹夹,“你还有多少子弹。”
“八发。”范希亮警戒着四周。
 “今晚不能再走了,我们现在的战斗力,遇到敌人就完了。”王天风看了看手表,望了眼耸立在暗夜里的哥特式尖顶,稀疏胡须的下巴轻轻一扬,“去教堂修整,攒足力气凌晨出发,天亮前赶到栖霞山。” 
王天风帮助僧人爬过教堂院墙,转身看向范希亮,“你行吗?”
范希亮硬撑着攀上墙边一棵树,每用一下力气,手臂便汩汩流出鲜血。王天风在他快要掉下墙头时推了他一把,而后一跃攀上树干,踩着树瘤翻过围墙。
王天风领着两人轻车熟路来到厨房,端起桌上的水猛喝了几口,“看有什么吃的。”
“你堂堂黄大长官也要四处偷吃的了。”范希亮苦笑着。
“我还得给你偷点药呢。”王天风踱出厨房,留下苦笑的范希亮。
高大的落地窗上挂着厚厚的防空窗帘,透不进一丝月光,狭长的走廊变得漆黑不见前路。
王天风轻迈着脚步上了楼,溜进屋子,用军刺撬开柜子,拿走一瓶酒精和一些纱布,临走时顺手抄起椅背上一件褂子。
再回到厨房时,年轻僧人已昏昏入睡,范希亮依旧警惕地睁着眼,确定来人是王天风后,才放下手中的枪。
王天风单膝跪在范希亮身旁,对他的伤口简单消毒包扎,将褂子扔在他腿上,“你那褂子都是血,把这衣服换上,”而后两人并肩靠在厨房地板上。
“你怎么办?”范希亮看着一身将官制服的王天风,“这金灿灿的领章,小鬼子都指望着俘虏你立功呢。”
王天风苦笑一声,两人透过不大的窗户看着窗外闪着火光的天空。
“有烟吗?”范希亮拱了拱王天风的臂膀,打破沉默。
“最后半盒三炮台给老董了。”
 “董长官才不会抽你那破烟呢。” 范希亮揉了揉鼻子,幻想着有支香烟抵近鼻边,可以嗅一嗅烟草的香味提提神,“我就奇怪,侍从室的大人物就抽三炮台?”范希亮不知怎的突然忆起淞沪战场上王天风给他看过的白露照片,“你那美人在汉口了吧。”
白露,王天风心中一颤,默念着她的名字,已经很久没人提起她了。
范希亮借着月光看出王天风脸上的异样,他隐约明白了,于是不再问下去。
王天风却像自言自语一般,“她去世这么久,你是第一个提起她的。”
范希亮鼻子一酸,抬手紧搂了搂王天风肩膀,“行了,睡一会吧,一小时后你换我。”
厨房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,王天风迅速清醒过来,紧握手枪,抵在厨房门缝边查探。
走廊里出现一对相互扶携的伤兵,紧接着,一只汉阳造从窗口扔在地板上,而后一只打着绑腿的腿伸了进来,王天风开门冲过去时,走廊里已经站着六个中国士兵。
“你们不能就这样闯进来。”神父不知从哪里过来,赫然站在走廊尽头,语气里带着被冒犯的愠怒。
“神父。”王天风从厨房出来,走到神父面前。
神父抬起泛着微光的烛盏,在王天风脸前晃了晃。他听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,只是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重逢,“我的孩子,怎么是你?”他打量着王天风,目光扫过领章,“让那些士兵躲进厨房,你跟我来。”
王天风将士兵们交给范希亮,自己跟着神父上楼进了卧室。
神父放下烛盏,欣喜地重新打量起王天风,“有多少年了,”神父想了想,“十六年了,连你都沧桑了。”他走近了,疼爱地轻抚着王天风的脸庞。
“神父,我来是为了您收藏的那些地图。”故人相见,往事沧桑跃然眼前,可此刻情势,容不得王天风多想。
神父走到柜前,拿出一只图囊递给他,“没想到年轻时未实现的梦想在这里排上了用场了。”
王天风接过图囊,迫不及待抽出地图,仔细浏览着。
“你的姑娘,”神父顿了顿说,“那天她在教堂等了你很久,后来她跑了,说去找你。”
王天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图上,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老神父,当听到结婚,他脑子里再次闪过白露。
“后来她又来过一次,在忏悔室里哭成了泪人,再后来,你和她都再没有来过了。”老神父仿佛沉浸在往事里,忘记了教堂围墙外的战争与杀戮,“十几年了,要是你们结婚了,孩子都该读书了。”
王天风一心想从这些老地图里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小路,他抬头望了眼苍老太多的神父,突然意识到老人说的姑娘是立华,继而诺诚在他脑海里一闪。他轻扶神父双肩,“神父,我要带刚刚那些人尽快离开这里,不然会殃及教堂。”他收拾好地图,背起图囊欲离开。
“你们就躲在这里。这是德国教堂,他们不敢怎样。”神父拽住王天风衣角。
“不行。您不了解,那些畜生什么都干得出来。”
“你等等,”神父打开衣柜,取出一件黑色教袍和老式望远镜,“穿着这身军服你走不远的。我没有别的衣服,这是我年轻时候的教袍,万一遇到日本兵,你就说是我的助手,然后找机会逃跑。这望远镜是老了点,但还能派上用场。”
王天风紧握着神父的手,有太多话想说,可他没有时间了,日本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豺狗,很快就会摸到教堂来。
“要活着。”神父用力握紧王天风的手。
“要是日本人来了,就告诉他们我们来过,他们不会对您怎么样的。保重,神父。”王天风用力抽回手,转身奔向楼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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