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宁

奋斗者的时代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

钟为谁鸣 第五章 西安事变(2)2.0版

王天风将车缓缓驶近岗亭,摇下车窗,左手伏在车门上,歪头看向警卫,明知故问,“杨主任在家吗?”
警卫看了看面前这位开着挂行政院牌照的雪佛兰轿车,气场十足却穿着件单薄长衫的人,刚想盘问,一旁冲出一个中尉,“黄长官,主任不在家。”中尉边说边把士兵推到一边。
“我进去送点东西。”王天风瞥了一眼少尉。
“好的好的。”中尉抬手示意卫兵抬起阻拦杆。
王天风左手伸出窗外朝着中尉摆了摆手,右手握着方向盘,开过检查岗,将车停在杨立仁家前庭的花坛旁,走到门口,用手肘打碎门把手旁的玻璃,开门进了屋。轻车熟路上了二楼,在客房的衣柜里,翻找着自己的衣物。
军服、便服、睡衣都被整齐的挂在衣柜里。丝毫没有落灰或发霉。
“这小子,真够细心的。”王天风笑呵呵拿着睡衣来到浴室,打电话去扬子饭店订了外卖,而后舒舒服服洗了个澡,饱餐一顿,倒在客房的床上沉沉睡去直到天已放亮,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。
“什么事?”王天风睡眼惺忪,愠怒问道。
“黄长官,中央军人监狱来人说您是他们的犯人,要逮捕您。”岗哨中尉不明就里。
王天风冷笑一声,“让他接电话。”
电话里传来另一个声音。
“你们监狱长让你来的?”王天风提高嗓门,一副训斥口吻。
“不是,我们监狱长不在。”军警少尉唯唯诺诺答道。
“既然是奉命来抓我的,那就把命令给哨兵,进来抓就是了。”王天风砰的挂断了电话。从一开始他就怀疑根本没有什么逮捕令,刘军手里的那份也不像是真的。那些人只想他秘密消失。公开逮捕了,就要审判。一审判,说不定就要抖落出什么猛料!那时候有些人就不好收场了。怕事情尽人皆知?那他偏要闹得天下皆闻!王天风内心打定主意,露出狡黠的笑容。 
他下了床,穿好军装,从保险柜里取出立仁那把鲁格手枪,“真怀念啊。”他端详着握在手里的枪,悠闲地溜达到岗哨不远的绿地上,看着岗哨处的热闹。
“说什么你也别想进。这什么地方?你说进就进?”岗哨中尉呵斥着。
“我们在抓捕要犯?”军警少尉情绪激动,几次试图冲进去。
“干什么,再这样我开枪了。”岗哨中尉掏出手枪,“有命令就拿出来,没有就滚蛋!”
王天风笑呵呵看着,盘算着此时这院子里那些大大小小各门各派的权贵都该闹醒了。
一辆黑色轿车驶来,下车人将一页纸递给阻拦的中尉。中尉扯过那页纸看了一眼,无奈摆摆手,示意士兵放行。
王天风回到屋内,整了整军装,戴上军帽和白手套。
军警少尉带着两名卫兵,进到客厅,“黄仁宇少将,你被捕了。这是命令。”那人拿着那张纸在王天风面前晃着。
王天风歪头躲闪一下,挥手挡开那人捏着命令的手臂,将枪交给一旁的士兵,“那枪是杨立仁主任的。你们不能拿走。”说罢,径直出了客厅站在前厅台阶上,仰头望了一眼飞掠过天空的几只鸽子上轿车。
士兵一左一右将他押在后座中间,军警少尉坐进副驾驶。
“那雪佛兰,得还给行政院某位少爷,别忘了。”王天风戏谑着。
轿车驶出了岗哨。
岗哨中尉走到街上电话亭,拿起电话。
“什么事。”楚材在电话那头问道。

轿车驶过监狱的铁门,停在了办公楼前的广场上。
王天风一袭将官戎装,身姿挺拔,伫立在车旁。
监狱长吴汉民笑盈盈快步下了楼梯,来到王天风面前。
“哎啊, 黄长官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有失远迎。”
王天风饶有兴趣地看着吴汉民,“这么说不太妥吧,监狱长。我可是来蹲监狱的。”王天风摘掉墨镜,与吴汉民握了握手。
吴汉民抬着手臂,做了个请的姿势,跟随在王天风身侧,“哪儿的话。庭轩兄(注:黄仁宇,字庭轩,此处敬称),别来无恙啊。庐山一别,得五六年了吧。”
“伯雅兄(注:吴汉民,字伯雅)还记得。”王天风也笑嘻嘻说着客套的虚言。
说笑间,两人进了办公室。
吴汉民面露难色,拿出一叠文件。
“不用为难。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。”王天风掏出钢笔。
“庭轩兄真是体谅兄弟啊。”吴汉民舒了口气,将文件递给王天风。
“你看兄弟也是没办法,上面要把你和那些共产党关一起,我这”吴汉民为难的说道。
“无所谓。”王天风签着字。
吴汉民拿起电话,“冯彪,你来一下。”而后看着王天风,“庭轩兄,一会冯彪带你去南监牢。”
冯彪在门外喊了声报告。
“你带黄将军去南监牢,‘过’字监,5号牢房。”

走进牢房,视线立刻变得灰暗了,王天风适应片刻,才又重新看清。他抬头望了望,高高的木质屋顶逐渐收窄形成突兀的锥形,让人顿感压抑憋闷。狭长的走廊两侧,对称的排列的众多窄小的牢门。每间牢门上焊接着密密的拇指粗的铁条,犯人们扒在小窗上,望着这位身着军裤和白衬衣,未戴手铐和脚镣的特殊犯人。
王天风跟着冯彪,来到5号牢房,发现自己是被单独关押。
牢门在王天风身后锁上。他坐在木板搭成的地铺上闭目养神,脑子里盘算着楚材在南京说过的转运物资的事。武汉的兵工厂,各种机器设备,民生物资,需要转运的难以计数。王天风叹了口气。 战事迫在眉睫,蒋介石却跑到西安去敦促张学良剿共,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烦乱。
天色渐晚,牢门上的小窗口突然打开,一个窝头和一碗米粥被推了进来。
王天风将窝头和米粥放在地上。食物很可能被下了毒。可自己又能坚持几天不吃不喝呢?正想着,牢门外传来脚步声,紧接着牢门被打开。
“黄仁宇,走吧。”面前的上尉向左右士兵示意。
士兵押解着王天风出了牢房,进了刑讯室。
两名士兵将他绑在柱子上,上尉拿起蘸了盐水的鞭子,“说吧。”
王天风讪笑着看向他,“你要我说什么呀。”
“啪”,一鞭子狠狠抽在王天风身上。
王天风一声不吭,挑衅地瞪着他。
“啪”又是一鞭子。胸前的伤口渗着血,沿着皮鞭抽打的血道,晕染了王天风雪白的衬衣。
“告诉要你来的人,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。”
话音未落,又是几鞭子抽了过来。
上尉喘着气,扔下鞭子,冲过来狠狠抓起王天风的头发,“快交代,你在柏林贪污的巨款都给了谁?把同党都供出来还能活命。”
王天风忍着伤口的剧烈痛楚,逼视着他,眼神里闪着寒光,冷冷地大笑着,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刑讯室里,传进监牢狭长压抑的走廊。
“上电椅”,上尉咬着牙命令道。
士兵把王天风绑缚在电椅上。
“说吧,是不是楚材和杨立仁要你干的。你是不是把钱也分给了董建昌。”
王天风像是没听见,头枕在椅背上看着刑讯室的天花板。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。”上尉用力将指间的烟扔在地上,将电闸合上。
王天风顿觉浑身肌肉难以控制地抽搐,全身麻木疼痛灼热,胃里翻江倒海。
“怎么样,滋味不好受吧。”上尉断开电闸,“还是招了吧!给他画押。”一份写好的供状拿到王天风面前。
王天风发出一阵低沉阴鸷的冷笑,笑声回荡在阴冷的刑讯室里,令听者不寒而栗。
上尉眼中闪过一丝惊惧,再次合上电闸。
五内俱焚的灼热和痛楚再次向王天风袭来。他紧咬牙关,努力抑制着强烈的呕吐感。
门外脚步声嘈杂,夹杂着咒骂和训斥,刑讯室的门被强行踹开,一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冲上去一枪托打倒了电闸边的上尉,另一个迅速解开王天风,将其移到桌边的椅子里。
“将军,我们来晚了。”来人示意左右。
两名警卫搀扶着王天径直风出了监牢,上了一辆凯迪拉克轿车。
轿车迅速开出了监狱。
“停车。”王天风强打着精神说道。
车停在了路边,王天风依然觉得浑身无力,走路困难。他扶着车门,走到草丛边,痛苦地呕吐着。
来人下了车,走近王天风,关切地虚扶着他,“让您受苦了。”
王天风不领情,带着些许怒意抽回胳膊,扶着车门坐回到车里。
那人立刻跟着回到车内,“去汤山别墅。”

凯迪拉克轿车穿过郁郁葱葱的林间小路,绕过一处假山凉亭,停在前厅。
“我恐怕暂时不能走路了,需要一段时间恢复。”王天风仍然觉得肢体麻木,浑身无力。
那人找来两名身着中山装的工作人员,一左一右,扶着王天风上了二楼。
“将军,您在这里稍事休息。”那人说完便离开了。
之后医生进来处理了王天风的伤口,两位工作人员拿来干净的衣服,协助王天风换洗。
蒋经国急匆匆走了进来,朝着坐在沙发里休息的王天风伸出右手,“将军,你受苦了。” 
“建丰同志。”王天风试图站起来,可双腿依然有些麻木。
“不必不必。”蒋经国关切的将王天风扶回到沙发里。
此时屋内只剩他们两人。
“将军,现在有个情况,甚至政府要员都还不知情。你要保证消息到你为止。”蒋经国难掩焦虑神色。
王天风认真听着。
“委座在西安,但那边的情势很复杂。”蒋经国顿了顿,继续说道,“夫人和我担心委座的安全。”
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王天风面无表情。
“据我所知,杨虎城同将军的黄埔教官交情颇深,将军和汉卿也是熟识的。”蒋经国瞥见王天风手背上的伤痕,神情略显尴尬,“当然,由于我们工作失误,刚刚让将军蒙受了非人的折磨。希望将军。”
“我去西安。”王天风没有等蒋经国说完。
“好。”蒋经国难掩欣慰,重重拍着沙发扶手,“来人,通知机场。”
蒋经国和王天风握着手,“党国和委座不会忘记将军所做的努力的。”
带人救王天风出监狱的那人再次出现在门口,两名工作人员扶着王天风跟在他身后,将他扶上之前那辆凯迪拉克。
“立仁看到你这样一定要怪我了。”楚材从驾驶座转头看向刚刚坐进来的王天风,“你的东西我都拿回来了,行李也给你收拾好了,在后备箱里。”
楚材开着车经过一片树林,拐上一段大路,未减速便径直穿过三道检查岗。
“你小子真聪明!把事情闹这么大。该知道的人,不该知道的人,全都知道了,想秘密处决你那是不可能了。”楚材少有的呵呵笑着。
“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,打算军事法庭走个过场,弄个假口供。”王天风接着戏谑地说着。
“顺便把我们这一干人等都牵涉其中,排除异己。”楚材脸色陡然一沉,“这种党中有党,各派争斗,早晚毁了党国。”
“我们要是能有共产党一半团结,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。”王天风讽刺道。
王天风突然剧烈地咳着,伤口一阵钻心疼痛。
 “是我没用!惭愧啊,打了一圈电话,全都躲了。要不是西安传回来的消息,我还真想不出别的办法惊动建丰同志救你。”楚材难掩愧色,“老天助你啊!”
“你到底和蒋经国说了什么,他那样紧张。”王天风又是一阵咳嗽。
“也就是给他看了些情报,另外加了些我自己的分析。”
“没想到是远在西安的汉卿救了我。”王天风自嘲着。
楚材关切的看着后视镜,“你还能坚持吗?立仁总说要你少抽点烟。”
“不能也得能。立仁在西安,倘若真的有事发生,有我在也能帮他。”
“我联系了阎长官(注:阎锡山)的副官,他那儿有个大夫不错,已经先行赶往西安,你到了那儿就可以看病换药。”楚材叹着气,“立仁肯定要冲我发火,怪我没保护好你。”
“他在也一样无能为力。”王天风看了看天边的火烧云,“立仁家岗哨的那个小军官是你的人吧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人很机灵,你教的不错。至少比立仁手下那些人得力。”王天风脑海里闪过车站上白露赌气傲娇的小表情。
楚材嗤笑着将车直接开过机场岗哨,卫兵朝着凯迪拉克敬礼。一架运输机已经在等候。
“有件事得告诉你。”楚材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王天风,“共产党那边,现在负责这事的是梁克飞。”
王天风静静听着。
“他就是你和立仁的袁教官。”
王天风听到这个消息也意外也不意外,在楚材的搀扶下上了飞机。
“保重。”楚材在舱门边挥了挥手。
舱门关闭,飞机滑行着进入跑道加速升空,迎着夕阳向西北方向飞去。

楚材黑着脸,沿着木质旋转楼梯快步下到地下室。
走廊里传来鞭笞声和受刑者的凄惨哀嚎。
楚材走进刑讯室,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,点燃一支香烟。
一阵惨叫声过后,他斜眦着前方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,“谁让你带人去军人监狱逼供的?”
审讯王天风的上尉此时自己被绑在楚材的刑讯室里。一只眼睛已经被皮鞭抽瞎,满脸血污的努力抬着头,动了动嘴唇。
“给他写下来,让他画押。”楚材看了看手表,将烟捻灭在桌上,倏地起身走向门口。
阴暗的走廊里回荡着楚材的脚步声,手下追出刑讯室,躬身立在他身侧,“长官,您看这个人怎么办?”
楚材冷笑一声,狠厉的眼神吓得那人一颤。

评论(26)
热度(22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雍宁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