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宁

奋斗者的时代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

钟为谁鸣 第四章 柏林历险(1)3.0版

 

“莱茵兰”号像一艘战列舰乘风破浪,船头上波涛汹涌,泛起白色的浪花,在碧蓝的海面上形成一个胜利的“V”字。
王天风站在甲板上,斜倚着一处左右无人的栏杆,迎着海风,享受着灿烂的阳光,南京的种种阴霾暂时远离了他。
“老师。”郭骑云走上前递上一杯橙汁。
“以后恐怕只有在四周无人的甲板上我们才能说话了,而且还要掩住嘴。”
“房间里有窃听器正常,可甲板上?还掩住嘴?”尽管对王天风的话表示怀疑,但郭骑云还是陡然警觉起来,转身面向大海。
 “不要低估纳粹的耐心和决心。据说德国人会派掌握读唇术的人员来监视在室外的人。”王天风说得煞有介事,但突然话锋一转,“你从没问过你哥哥的事。”
郭骑云看着头顶盘旋的海鸥,“如果老师可以告诉我,就会告诉我的。”
“你哥哥他,”王天风停顿了,掩饰着哽咽,“国家亏欠他太多,到了柏林你去程大使那报到。”
“我不是您的副官吗?”郭骑云急切地问道。
“到了柏林,你就不是了。我答应过你哥哥要保护你。”王天风不等郭骑云开口,把杯子递回到他手里,独自一人返回船舱。
航行数日,邮船在上海港停靠了半日后再次起锚。
王天风从甲板返回后发现一本《格林童话》摆在床边的抽屉里。他警觉地查看了舱房,并未发现异常。密码用含有氨基比林成分的密写药水,巧妙地写在《狼和七只小山羊》的文字间隙里。那是一种进行了两次位置对换的巧妙编码,告诉他整个黄雀计划的部署。
此时一封印制精美的请柬被从门缝里塞了进来。船长邀请他参加欢迎新乘客的晚宴。
当晚,王天风发现自己被安排在一位高个子德国军官旁。他戴着单片眼睛,穿着合体的军装,金色头发涂着发油,整齐地向后梳着,透着职业军人的果敢干练。
军官礼貌地点头致意。
“晚上好。”王天风回以微笑。
“晚上好,黄将军。”军官居然用汉语说道。他见王天风露出惊讶神情,补充道,“我在南京的军校听过您的课。卡尔•冯•里希特。”他伸出右手,客气地与王天风握了握,并没有说出在学生游行那一日,在街上见到过王天风搭救一个满脸鲜血的女学生。
“很荣幸您能来听我的课,上校先生,您的中文说得非常流利。”王天风说道。
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飘进了餐厅。白露穿着件淡蓝色纱质长裙,像一只蝴蝶飞近王天风,坐在他另一侧。
“大家晚上好。”她用流利的德语问候道。
那天在甲板上的高个男人也跟着坐在了她身边,朝着餐桌上的人们点头微笑。
“黄淑媛。”白露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和王天风握了握手。
里希特起身虚吻在白露白皙的手背上。
“我喜欢中国,真希望永远待在这里。”里希特呷了口酒说道,“但很遗憾,我被提前调回国了。”
“据说贵国的总*理先生也对中国古典文化颇有兴趣。”
听到王天风如此说希*te勒,里希特脸上掠过一丝微妙的嘲讽。
王天风敏锐地察觉到了。他此前便觉得不可能所有德国人都一心跟着那位小胡子,如今验证了他的猜测——德国内部和国*min*政*fu一样,远没有宣传的那样上下一心。
餐桌上最后落座的是一位美国记者,互致问候之后,他坐在里希特另一边。他在中国工作了4年,为了刚刚出生的女儿能过得更好,放弃了回美国的机会,接受了柏林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。
这顿饭吃得很沉闷,大家都拘谨地交流着,也许纳粹的窃听本领闻名于世,谁也不愿意在前往德国的路途上不小心涉及到敏感的话题。王天风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美国记者的提问,心里却一直在想着身旁的姑娘,显然她是在上海上船的。那本格林童话也是在此时出现的。怎么可能呢!他内心嘲笑自己警觉地过了头,竟然怀疑身旁的姑娘。
晚餐是怎么结束的,王天风不大记得了,他倒是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整晚都在想着她。他几次强迫自己睡下,可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。天色渐渐方亮,他无奈地起床,期待着晨跑可以让他拜托这境况。他已经跑了几圈,打算围着甲板再走上一会。从船尾转到左舷时,白露迎面走过来,“早啊,黄先生。”她随着王天风沿着甲板散步。
“怎么就你一个人,昨天陪你在甲板散步的男士呢?”王天风语气有些怪异。 
“我不是和他一起旅行。我们只是一起在上海上的船。聊得还不错。”白露解释着。
“我以为你死了。”王天风压低了声音,竭力隐藏语气里的关切。
“有人救了我。”白露望着他,“还送我去柏林读书。”
王天风恍然明白了那个人就是立仁,难怪他那晚欲言又止,一副为难样子。他为了自己救了她。王天风能想象到他做这些所要承受的压力和承担的风险,回想那晚自己对立仁的所作所为,他后悔在码头上没有和他告别,而只是冷冷的看着不远处来送行的他。
“你一会做什么?”白露委婉地试探着整个上午都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。
“失陪了,黄小姐。”王天风突然撂下这句,转身离开了。
白露悻悻地望着他背影,心里升起一阵傲娇的小小委屈。

其实他只是无法面对心中萌发的感情。他强行压抑它拒绝它,可又在情不自禁地接受它,理智与情感的斗争让他无法在她面前保持平静。他只能躲开。他进了阅览室,随手拿起一本介绍德国的书籍,在餐厅里随便吃了早餐后,躺在甲板上的躺椅里看起了书。明媚的阳光,清凉的海风和难得的清闲让他暂时放下了心事。 
“黄将军打算在船上都看这本书吗?”里希特上校看了看王天风手里的德文书,“德国的政治经济现在可完全不是书里讲的那么回事了。”
王天风发现里希特换了身灰色运动服,看起来比晚餐会那晚要随和得多。
“上校先生喜欢《三国演义》。”他看见里希特手里一本德文版的《三国演义》。
“我在大学时有个朋友,后来在驻上海领事馆工作。他极端痴迷中国古典文学。这书就是他翻译的。我对中国文化的热爱也颇受他影响。”
他坐在王天风旁边的椅子里,打开书时书签刚好加在庞统巧授连环计那一回,“今晚的舞会您来参加吧,会很热闹的。”
“我倒是更愿意和您这样的好乘客在酒吧里安静地喝上几杯。”王天风打趣地回应。
里希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,“在南京,我听说过您。”
“是吗?”王天风放下手中的书。
“一次舞会上,我碰巧听到几位中国女士在谈论一位叫黄庭轩的军校教官,言语间净是爱慕之意。哪个是您的表字呢,庭轩还是仁宇?”
“庭轩。以后您可以这么称呼我。中国人的名字是不是太复杂了对您来说?”
“是啊,这个兄那个公的,别人称你为兄,你却不能真的称兄道弟,那只是大人物的谦恭而已。”里希特戏谑着。
此时,一个水手出现在不远处,朝着里希特一躬身。
“看来我的走了,我们舞会见。”

舞会大厅里,人们随着音乐起舞。
王天风坐在休息区的长沙发里端着酒杯。
白露穿着白色洋装轻轻坐在他身旁。
“黄小姐不跳舞吗?像您这么漂亮迷人的小姐会有很多人来邀请您的。”王天风看着她。
“我不会。”白露像被揭发偷吃了糖果的小孩,负气得说道。“你教我吧。”话音未落,只一秒钟,她又笑盈盈看着王天风。
王天风笑着起身,向她伸出右手,微微一躬身,“小姐,能请您跳支舞吗?”
白露甜甜笑着握着王天风的大手,顺势站了起来。
他轻轻揽着她纤细的腰肢。她随着他翩翩起舞。白色的裙摆微微荡起,像一只蝴蝶轻盈飞舞在他身旁。
她温柔笑着,目不转睛地仰头看着他。
他喜欢她温柔又俏皮的态度。和她在一起,让他的世界里没有了沉重阴霾。他们随着音乐在舞池里轻快地旋转着。如花的笑靥,银铃般的笑声,让他不觉沉醉其中。
“我们去甲板上看星星。”她不由分说拉着王天风跑向甲板, 挽起他胳膊,轻轻依偎在他身旁,随着他沿着栏杆慢慢散步。
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,皎洁的月光撒在他脸上。
“你现在这样最好,别总板着脸,会显得更老的。”白露踮起脚,调皮地轻拍在他脸颊上。
“不论我怎么做,永远都比你老,傻丫头。”王天风戏谑地说。
“啊,快看。”白露看着跟不时跃出海面的海豚激动地说道。
王天风感觉到她依偎得更紧了,于是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,“美丽很重要,但健康也不能忽视。你穿的太少了,小姐。”
“啊,老人家,你好罗嗦。”白露扎进王天风怀里,像一只撒娇的小猫。
他拥着她,咯咯笑着,此前那些理智的挣扎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热切的吻猝不及防落在他唇上。他怔住了,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怀抱里娇美可爱的小猫。
又一吻向他袭来。
这次他不再躲闪。
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,海上的旅行即将结束,到达汉堡港的前一晚,船长再次请宾客们共进晚餐。笑容满面的德国侍者为客人提供着香槟。
“祝大家好运。”微醺的船长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香槟。人们带着彩色纸帽,抛洒着彩条纸带。大厅里一片欢呼雀跃。
白露紧挨王天风坐在长榻上,喝干杯中的酒,头渐渐靠在王天风肩头。
王天风犹豫着躲闪了,“你醉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他扶起她慢慢走回到客舱。
“要结束了是吗?”白露依偎在他身前,伸出手抓着他的领口。“下了船,我们就又是陌生人了是吗?”冰雪聪明的她怎会感觉不到他若即若离的态度。
“你好好的,我就放心了。” 王天风拿开她双手,转身欲离开。
“还能再见面吗?”白露抱住他,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背上,听得见他急促的心跳。
“不如不见,不要再任性了,下一次没有人来救你了。”他强行松开她环抱在他腰间的双手,走出了客舱。
明媚的阳光下,邮船在两岸翠色的河滩中间缓慢前行。长久海上漂泊的人们看到陆地欢呼雀跃着。王天风在一处人不多的甲板上靠着栏杆,欣赏着两岸迤逦风光。
“老师。”郭骑云走到王天风身边,似乎也被雀跃的情绪感染了。
“我们直接去火车站。”王天风凝望着蔚蓝的天空吩咐着,心知短暂的阳光灿烂已成过去,等待他的唯有疾风骤雨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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