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宁

奋斗者的时代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

亏欠(2)完结

三日后,戴笠悠然地走进王天风的牢房,打量起他,“气色不大好啊,伤好点了吗?”
王天风小心翼翼挪着步子,尽量不牵痛刚刚恢复的伤。“戴老板这回失策了,立仁不会来劫狱了。”
“别着急啊。”戴笠不打算计较王天风语气里的嘲讽,阴阳怪气地笑了,展示手里的文件,“这是你的判 决书,明天执行。你小子人缘真是太好了,保你的人太多,弄这个死 xing判决可真是费了我不少力气。既然杨立仁迟迟不动手,那就再给他点压力。”
话音刚落,监狱长一路小跑而来,伏在戴笠耳边。
“你瞧瞧,说曹操,曹操到。杨主任的消息还真是灵通,已经来救你了。他可是拿着楚材的手令来的。” 戴笠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劲,将“手令”二字念得弦外有音。

办公桌前的楚材顿时感到五内俱焚,怔怔地看着监狱发来的确认电,绝望地靠在椅背上。他怎么也没想到,立仁竟然伪造他的手令,从监狱里接走了王天风,显然立仁不信任他,不愿意再拖下去了。他打了几个电话,确认立仁暂时被关押在中统的地方,一切安好,才稍稍放下心来。
玻璃杯中带着暖意的白雾升腾消散在空气里。
他喝了口温热的清水,轻捻手指,感受留存在指尖的余温。良久,他缓缓起身离开办公桌,在突然响起的急促电话铃声里走向门口,最后环视整间办公室,眼神扫过宽大橡木桌,定格在精致铜制相框里蒋亲笔签名的照片上,缓缓关闭了房门。

立仁凝望着狭窄铁窗外的一方夜空,心里盘算着王天风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重庆。
走廊里传来嘈杂脚步声,牢门吱扭一声打开。
“杨长官,楚长官要我来接您。您随卫长官一起出国考察,明早8点的飞机,先飞去卫长官那边。”
立仁随着郭骑云出了牢房,沿着走廊一路出去,心慌意乱,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。他可是救走了通供要犯。难道这天大的祸事就这么结束了?
“他呢?”
“楚长官吃过药就休息了,要您明早再去辞行。他说您知道去哪儿找。”郭骑云将调令交给立仁。
“我这就去找他。”
“长官为您的事四处求人,已经非常累了。您这会儿去,恐怕要吵醒长官的。”郭骑云支吾着,担心立仁冒冒失失闯过去。
“楚长官是怎么拿到调令的?”
“天刚蒙蒙亮,他就在官邸的回廊上站着,直到黄昏都没见到校长。他那么大官就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在罚站。当时好多人都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热闹。”尽管事情已经过去,郭骑云依旧感到不平,“后来陈秘书长出来和他说了几句,交给他刚才那些文件。他要您全听他安排,不要再辜负他。” 郭骑云壮胆按照楚材的原话转述。
“他站了一整天?”立仁感愧莫名,内心如被凌迟。

楚材出了官邸便独自沿着街巷漫步。
想象中黄昏后热闹起来的小街并未出现,视野里街道冷清黑暗。
时光在记忆里流淌,在印象中的秦淮河边,他一定是侧身绕过等在云吞面摊位前的三五人群,穿过带着饭菜香味的热雾,在一阵“借过,借过”声里迈上路基躲避送水车,或者为挑着菜担行色匆匆的农人让路。他甚至看见顽皮孩童嬉闹着跑过来,听见了几声清脆爆竹声和影影绰绰的花船上传来的乡谣俚曲,然而现实凋敝,从南京避到重庆,从繁华坠入颓败。
街巷渐渐收窄了,他回身望去,来时的路在目力所及的尽头融进渐渐腾起的薄雾里。不远处的江岸边传来江轮汽笛的孤鸣,他继续前行,铺着石板的窄巷依山势蜿蜒而上,山上人家零星灯火隐约在袅袅炊烟里。

窗外的远山在黎明的晨光里落下层层倩影。
王天风端坐在沙发里,听着门外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,看着大门打开,楼道昏黄灯光照进门内。
楚材并不感到意外。他关闭房门,不紧不慢地脱下大衣扔在长沙发上,随手打开边桌上的留声机,转身踱到柜子前,摸索到一整瓶安眠药,待到小号嘹亮的音色飘扬而出,看向沙发上的王天风 “你不该来这里。” 
“这一整夜你去哪儿了?”
“他豁出一切救你,你不该再冒险。”
“抛开这一切,跟我走吧,去缅甸,再从那儿去英国,我有办法。不管你在哪儿,只要活着,立仁就安心了。”王天风起身走近办公桌。
楚材倏地一拳抡过去。
王天风挡掉他拳头,看着他摇晃着栽在身后椅子里。
“不是你,事情不会到这一步!你考虑过立仁吗?他为你冒的险还少吗?”
“你没资格指责我!你早就怀疑明楼,想利用他打击戴笠,却反被戴笠将计就计。”
“所以你就和戴笠做了交易,承认自己通供,为了那个共挡陷立仁于不义!” 
“当年,你派去打我冷枪的人差一点就成功了,是明楼替我挡了子弹。我欠他一条命,无论他是什么人,也无论发生什么,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。”
楚材错愕地意识到他只考虑了立仁和明楼的关系,却遗漏了最致命的信息——王天风和明楼早就认识,还是过命交情,完全没想到明楼当年也在上海。
“四一二之后,你带着明楼从上海逃到武汉,编了个受排挤遭黑手的好故事,骗汪氏的人出手救了你们。我还天真地认为你们俩是在武汉时才认识的。”
“无所不知的楚大少爷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了。”王天风讥诮说。
楚材恍然大悟,“几个月之后,你成了汪氏的座上宾,回到南京,而明楼去了周佛海身边。校长桌上不时就会出现一份我都无权阅读的报告就是你写的,是你提供了汪氏那边的情报。”
“你真以为,他百分之百信任你吗?你私下查官员老底,要挟控制他们为你所用,欺上瞒下,他全知道。”
“党囯叛徒,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!”
“如今和敌人合作就是你当初的理想吗?惨死的同 胞余温尚存,你们就已经在和杀戮者握手了。”王天风步步紧逼,“到街上去看看吧,看看我们印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废纸,还能不能买到一斗米。所谓的‘新生活’都新了谁,又苦了谁?恐怕如今的你都不再关心了吧。”王天风重重捶在桌上。“别自欺欺人了,中山先生不在了,国珉党就死了。你追随的那个人背叛了中山先生。你当那个人是精神领袖,而他只当你是实现个人野心的工具。从广州起,你鞍前马后地跟着他,可他呢,让你被人围观,丢尽颜面。今天他羞辱你还不够吗?你为他双手沾满鲜血,如今他却不需要你了。于国于己,他都不值得你追随了!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!”
“住口,住口。”楚材歇斯底里地扑上去扼住王天风咽喉,将满腹怨怒、屈辱、不甘和懊恼灌注在手掌上,却轻易就被王天风反制。
楚材松开双手,失了魂一般踱几步跌坐在沙发里。“我想好了,要立仁随卫长官出国考察,避一避风头,日后能回国自然好,回不来就在国外享享清福吧。”
“你把整件事都告诉卫长官了?”
“他的为人有目共睹。当年在第二战 区,他就对共挡不错。立仁这次的事,除了他,还有谁敢帮忙?”
“跟我走吧,不要留在这里。”
“我不能离开,至少在立仁顺利出国前不能走,就算要走,也犯不着求你。有烟吗?”楚材侧身看向王天风,接过他递来的烟。
王天风想起东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楚材,如今已经成了颓然孤孑的中年人,心中不忍,顺手拿走扔在沙发上的药瓶,揣进兜里。“烟你不是戒了吗?”
楚材吐着烟雾,剧烈咳着,朝王天风伸手,“给我,没它睡不着的。”
王天风犹豫了,将药瓶扔回去,指指茶几上的纸包,“吃点东西,再睡一会儿。”
“谁要你假惺惺充好人。立仁快来了,走吧。”
 萦绕在楚材周围的烟雾弥散开来,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投射进来,将茕茕孑立的身影映在柚木地板上。在王天风就要打开房门时,他喃喃地问,“从民国十六年开始,我们就不在一条路上了对吗?” 
“从你选择和那个人一起,坐在财阀买办的桌子上与洋人推杯换盏的时候,我们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了。更可恨的是,你让立仁越陷越深,不遗余力地想将他变成另一个你。”
楚材苦笑起来,笑声在片刻后变了痛苦的咳嗽,盖过了留声机里小号奏出的高亢旋律。他捻灭就要燃尽的香烟,披上大衣,在一阵爵士钢琴旋律里横卧在长沙发里,怔怔地看着对面墙壁上的蒋 jie石画像。

王天风在楼下险些撞见立仁。他躲在树后,目送他进了门廊,随后跨过石砌小径,钻进竹林隐蔽起来,想要在立仁出来时看他最后一眼,却被一声q iang响惊住了。他立刻离开竹林,翻过矮墙,穿过几条街巷后才放慢了脚步,心中块垒郁结,焦躁地翻找香烟,意外发现口袋里被叠成小块的信纸,意识到一定是楚材趁机塞进他口袋的,沉吟良久,最终也没有勇气打开。

立仁神情落寞,怔怔地盯着楚材。昔日如兄长一般的伙伴闭着双眼,静静躺在这间特意安排的房间里,肩头和领口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,脸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。他用了小口径手qiang,子弹停留在脑内,只在一侧太阳穴上留下带着灼烧痕迹的弹孔。
阳光透过床前的窗户洒在他身上,他看起来那样安详。
子弹打进楚材的大脑,也击穿了立仁的心脏。他不记得那声qiang响后,自己是怎样从走廊奔回楚材屋里的,只记得扑进半掩的门里,看到歪倒在沙发上的背影便不敢再迈近一步,被蜂拥而来的人们挤到门边,再挤出房间。他轻触在那张余温尚存的脸颊上,内心拒绝承认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永远闭上了。他拿起枕旁的金丝眼镜,透过厚厚镜片看向窗外街道。快速驶过的轿车,夹道生长的树木被扭曲了。一切都变了模样,没了原本的气象。
“主任,我们只找到这个。”郭骑云将一只空安眠药瓶和一张字条递过来。
     万一发现时还有一口气,千万不要救我。
立仁心如刀绞,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里,转身踱向门口,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痕。他痛恨自己,痛恨王天风,痛恨明楼和这世间一切。

暑热难耐。
一大盆新换的冰块被摆在电扇前。
马汉三挥着蒲扇踱到电扇近前,冰凉湿气立刻更强劲了。
“汉三兄好惬意啊。”
马汉三吓了一跳,面带平和笑意转身看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王天风,“都说你胆大包天,拼命三郎,今天我算是见识了,换了别人早逃得远远的,别告诉我出事之后这半年,你这疯子压根没离开重庆。”
“有事求汉三兄相助。”王天风坐在冰盆旁的椅子里。
马汉三注视着他,“重庆的事我恐怕帮不上忙了,下个月我就要调往北平了。”
“高升了啊,别拒绝得那么快,帮我就是帮自己。” 王天风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烟点燃了,“有些事,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。”
马汉三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。

转眼第二年初春,阿诚急匆匆进了门,将一只档案袋递给明楼。
“这是前天晚上拍的。国珉党省党 部的人请美军顾问团、海军和空军的人去招待会。这些人昨天一早就离开青岛去了南京。”阿诚边说边脱下大衣。
明楼怔怔地盯着照片,眼神停留在角落里的空军军官身上。
阿诚发觉他的异常,凑近了看时,惊讶发现他眼角噙着泪水,顺着目光看过去,一下子认出照片上穿空军制服的王天风。他手里拿着高脚杯,刚好看向镜头方向,像是知道有人在暗中拍照一样。
“明目张胆地假扮空军军官,他就不怕被认出来?”
“他和楚材不同,有很多掩护身份,地方机关里没人认识他,就算有人怀疑,也得去南京找人证实,这个时间差足够他用了。他敢这么做,就一定有人暗中帮忙,而且能量肯定还不小。
“我们的人得到消息戴笠就在青岛,但今早乘飞机飞往南京。”
明楼心里陡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,忐忑地问,“能证明王天风随美国舰队去了南京吗?”
“还不能。”
明楼内心掀起狂澜,紧紧握着照片一角,几乎要将它握碎。他不愿相信,十一个月杳无音信,生死未卜,再见面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诀别。
刺耳的电话铃声陡然响起,阿诚接起来,被惊得说不出话,脑子里顿时冒出个不详的假设,好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“你也觉得是王天风干的,对吗?”明楼隐约听见了听筒里传来的用暗语说出的消息,盯着照片上王天风,喃喃地说出了阿诚心中所想,泪水止不住淌下来。

重庆
郭骑云快步进了办公室,凑在立仁耳边小声汇报。“主任,戴局长的飞机失踪了。军统内部乱了,郑介民和毛人凤的人在四处活动。这事瞒不了多久,恐怕供阐挡那边也已经知道了。” 
立仁凝视着桌上一周前的监视照片。王天风正从马汉三在北平的秘密住所里出来。 
“要你查的王成栋有消息吗?多久了?都是吃干饭的?”立仁大发雷霆。
“那个王成栋三天以前就乘飞机从北平到了青岛。我们对比了他在省党部招待所的入住登记,确定和北平饭店的笔记是同一人,但两地当时接待他的服务员都奇怪地请假不知去向,去核实照片的人回来了,青岛和北平机场没人见过王长官,也没有人能指认王成栋就是王长官。”
尽管如此,立仁还是感到巨大的不安,良久才平静下来,吩咐说,“那个姓马的,我不管他是军统还是饭桶,让他秘密来南京,我有话要问。”
立仁依然存着一丝期望——也许并不是他推断的那样,王成栋不是王天风,或者就算是,他也只是从青岛登船离开了中国,而不是上了戴笠的飞机。
“主任,军调小组的人快到了。今晚供阐挡那边,周公也会出席。”
“还有谁?”立仁起身整理了军装,踱到衣帽架上摘下军帽。
“明长官,不是,明楼。”郭骑云自知说错了话,本能地后退半步,低头偷眼瞄一下满脸阴云的立仁。
立仁恨恨地夺门而出,将战战兢兢地郭骑云甩在身后。

杜鹃凄切地哀鸣着,一声声啼叫隐约在山林间,远山的轮廓映在乌蓝的夜幕里,镰月当空渐渐掩进薄云。
明楼穿一身朴素的八 lu军粗布军装款款走来。“立青问你好。”话一出口,他便后悔了,再也没有比这更尴尬糟糕的开场方式了。
立仁默默踏在松软的草坪上,点上烟,转身遥望隐约传来欢快乐曲声的大厅。曾几何时,他和王天风总是会忙里偷闲,躲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小酌几杯,将喧嚣与纷争暂且抛在身后,寻得片刻的彼此安慰。
“和我私下见面就不怕毛人凤告你黑状?”
明楼再次后悔说这些有的没的,内心从未如此慌乱无措过,歉疚、关切梗在心头,终究还是开不了口。
听到毛人凤的名字,立仁不屑地一笑,“如果是军调的事,明早去办公室谈,如果是私事,那就快说。” 
明楼无奈地叹口气,“我知道你怨——”
“是恨,”立仁打断明楼,“恨不能杀了你,为他们俩报仇。” 
明楼期待着立仁能狠狠揍他一顿,用身体的疼掩盖心中的痛。他该骂,该杀,他亏欠立仁和王天风太多太多。
“他从北平出发前见过马汉三,而此前马汉三在四处搜集英制定时炸dan。” 
“你们共挡的情报一向厉害。” 立仁语气里难掩怨怒,抗拒地向后一步,不愿明楼靠太近。
“戴笠的飞机多半是坠毁了。”明楼终于说出了口。
“你心里清楚,他在飞机上,对吗?”立仁带着哭腔质问?
“戴笠死了,你彻底安全了。”明楼死死抓住立仁胳膊,“立仁,别辜负他,别再做傻事。”
 “你是想说他是为我而死。这样你就能好受了是吗?” 
悲伤、怨怒,立仁的心一下子空了,魂魄也随着逝去的人走了,推开明楼,几次从烟盒里拿烟都失手掉在草地上。
明楼向立仁靠近几步,将装着青岛照片的信封递过去,“这是他最后的照片。他在通过我们向你告别,听他的安排吧,离开这里。”
“我们?”立仁苦涩地点着头,“你这个‘我们’变得真快啊。”说完,他接过照片向着梧桐树林走去,又蓦然转身向明楼,“好自为之吧,我和他不欠你什么了。”
明楼想要追上去,朝着立仁渐行渐远的背影紧走几步,最终还是放弃了。追上去又能怎样呢?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?可那痛楚是千言万语也解不开的心结,又岂是一个拥抱就可以安慰的。他知道,自己和立仁此生终将活在内心的阴霾里,被痛彻心扉的愧疚和懊悔凌迟一辈子,再也不得解脱。恍惚间,他看到石径尽头的人影,喃喃着“天风,是你吗?”,再看去却只留婆娑树影映在细石铺就的蜿蜒小径间。 

立仁独自站在远离小径的树下,凝视着照片里的王天风,泪水模糊了双眼,滴落在照片上,晕染了王天风的脸庞。良久,他喃喃地像是自语又像是诘问,“我们真的错了吗?”
 天空飘起零星细雨。稀疏雨线刺穿悲伤压抑的空气,捶打在立仁脸上,打湿了照片上的身影。
“主任。”郭骑云举着伞出现在前方小径上。
立仁将照片背在身后,“什么事,就站那儿说。”他不想被下属发现哭过了,阻止郭骑云继续靠近。
“董长官要见您。”郭骑云怎敢自己打伞却让长官淋着,便收了伞陪着立仁。
“不见,告诉检查岗,他的通行证作废。你去告诉他,命令上怎么写就给我怎么执行,按计划在预定地点布防。”立仁冷冷地说,将照片装回到信封。
“可我们才和供阐挡谈完啊。这还没到六月,停战协议还在有效期。”
“郭副官,做好你该做的,董建昌的部队一到湖北,你就给我过去。他那班子里有些什么人你不清楚吗?还有事吗?”立仁冰冷的语气瞬间冻结了周遭空气。
郭骑云打了个冷颤,心虚地深吸口气,“徐主任问,有一批当初从白公馆转移到息烽的供挡人——。” 
“杀!”
郭骑云还没来得及说出“犯”字,便被立仁狠绝的命令打断。他发觉长官脸上的恨意和杀气更重了。自从出事后,他的长官就像变了个人,身上楚长官的影子越来越重。他不敢再多问,担心再多嘴会立刻被qiang毙了。
“等等。”立仁轻声命令,摆了摆手算是撤销了“杀令”。此时此刻,复仇的渴望与人性中最后的底线在他心中纠缠撕扯着。
天边的薄云渐渐散去,皎洁的月色照进雾霭流岚的山林。
立仁隐约看到若明若暗的熟悉身影在林间穿行,“是你们,对吗?无论我怎么做,你们中总有一个要不高兴。”他低语着径直穿过草地,向林间走去,“怎么就成了这样?我们真的错了吗?”
早春三月的和暖微风携着淡淡的虞美人花香,撩动立仁额前的发丝,掠起簇簇繁盛叶片,吹动轻枝藤蔓,低吟浅唱般萦绕在林间。
立仁轻闭起双眼,倾听着风间的叶海,宁愿时间停止在这一刻。

完.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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